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群山深处捉猴记(上)

隐翅虫 硒园雅吟 2021-10-27


作者声明:

本文(小说)创作受到真实事件的启发,但人物、地点、情节均为作者杜撰,纯属虚构,无影射之意,切勿对号入座。若有不当之处,请读者朋友及时指正




群山深处捉猴记(上)

 隐翅虫


1


天刚蒙蒙亮,老六出了门。他拎着沉甸甸的食物袋,另一手提着一根木棍,慢悠悠地往崖柏沟大桥走去。一路上,遇见不少早上送孩子上学的街坊,隔了老远就打招呼。

“六哥,猴子还没抓住呢?”

“还没有哟!”老六拖长了语气答道。

老六穿着一身补了又补的衣服,脚下是一双劳保店买的解放鞋,脸上永远是一副不苟言笑的表情,只有在和孙子通视频时,听见孙子在那头叫爷爷,干枯的老脸才笑一笑。老六今年六十多岁,儿子在省城立了家,老伴去年也去了省城帮忙带孙子,剩老六独自看家落得轻闲。

走到桥头快七点了,从前这个时候,桥头的小广场上,满是晨练的老头老太太,最近被猴子闹得都不敢来了。老六在广场边的长椅子上刚坐下,就有一颗核桃大的石子从高处落下来,砸在他旁边的花坛上。

那只公猴子在马路对面的一棵柏树上,抛完了手上的石子,一只手臂揪着树枝,整个身子在半空晃来晃去,它发觉老六已经看到了它,就露出一个呲牙咧嘴的表情。老六身子一动,猴子马上窜进了树丛中,不再出现。

老六叹了口,重新坐下,掏出一包黄红梅,点着了一根。七点半以后,行人渐渐多了起来,都是成群结队,没有单独走路的。

这会老六把那棍子紧紧拢在双腿之间,正闭着眼打盹呢。其实也没睡着,因为那些脚步声太吵,还有人经过时发出大大咧咧的笑声。  

他听到有人对话:

“这老头天天坐这儿,也不怕猴子来把他拖走。”

“好像是林业局专门请来抓猴子的。”

“不会吧,让他逮猴子,只怕猴子来哒,倒逮他两哈哟!”

“沙沙沙”的声音传过来了,是负责这一片区的清洁工余大姐来扫地了。老六睁开眼睛,脚挪了挪,让余大姐扫走长椅下的落叶。

余大姐边扫地边和老六闲聊。

“他们给你好多钱啊,让你捉猴子?那你要是遭猴子咬到了,药费钱公家给你出啊?”

“没得好点钱,也不是非要我捉着猴子,只要每天守在这儿,不让猴子再出来伤人就行了。”

“那猴子难得捉哦,它一下子跑过来,声音都没得,那回把我骇惨了,离我都只有丈把远了。”

“猴子不得伤女人和小孩,你没发现?它只攻击成年男性嘛。”

“好像是哦,它咬了七八个,全是男的。动作太快了,都反应不过来。太骇人哒!”

“只要不一个人走就没得事。猴子还是怕人多。”

“依我看,让你守一个月你也捉不到猴子,还不如派公安来,用枪打死它。”

“那搞不得,猕猴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,没得省林业部门的批准,随便击毙是犯法的。”

“哦,那怪不得公家自己不出面,要你天天在这守起。没得办法呀。”

余大姐扫完小广场上的落叶,提醒老六多留点神,就拖着垃圾箱往桥那头去了。  

2

老六坐得久了,站起来活动了一下。他走到桥中央,俯瞰下去,桥下是一条深沟,沟的一边是板劈崖(犹如板斧劈开),十分陡峭,多年前曾有个年轻人因为就业问题想不开,从那跳下去,尸身都没找到。另一边曾经是一片莾莾山林,如今被随意倾倒的建筑废料和生活垃圾侵占了,远看白花花一片。再抬头往山上面看,情况也不例外。原先郁郁葱葱的满山植被,因为环城公路的修建,被切割得东一块西一块,拥挤的建筑物,突起在半山腰上。

老六发现了猴群。七只猕猴,两大五小,散布在桥底下那片面积不断缩减的树林里。它们一会在树上爬来爬去,一会冲到沟边俯身喝水。

他想起昨晚定点投食的那些食物,不知道它们吃了没有。

根据林业局工作人员的分析,猴子攻击人,不外乎两种原因,一是生态环境的改变,让猴群采集食物越来越难;二是有人曾伤害过它们,那么一定是成年男子,要不那只公猴怎么只冲着成年男性发起攻击呢?

怎么处置这一频繁伤人的猴群呢,林业部门仍在研究解决方案,有人提议,临时雇请附近的农民,每天在桥头猴群出没的地方盯着,抓不抓得到猴子无所谓,只要不再发生野猴伤人的事情就好了。

老六接下这个活儿的时候没有犹豫,这么轻松的活儿他不干他傻啊?老六干了一辈子的力气活儿,年轻时帮人耕地种田,在建筑工地抬石头,修桥补路、卸货背脚、搞粉刷、做泥瓦,这些活路填充了他的一生。老六老了,体力活再也干不动了。他现在按月领取八百块钱的社保,平时开着三轮收点废品也可以挣到每个月的烟酒钱。

他收废品,很大原因也是为了尽量在外边多停留一会。每次一回到空荡荡的屋里头,就只觉得浑身松懈无力,不知靠什么打发时间了。儿子去年给他买了小米手机,可他不会上网,也不会打字,除了和孙儿视频让他有所期待,那个手机也只能让他看时间了。

上个月孙子报了个钢琴培训班,给他发了一段弹琴的小视频,老六反复看了又看,孙儿的十根小手指落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,发出那么清脆悦耳的声音。

老六对儿子说,孙儿学琴,家里没有钢琴怎么行,这个钢琴他来给孙儿出钱买。儿子和媳妇经营着一辆小货车,每天拉货卸货忙活到深夜,挣的钱也只够每月还房贷和日常开销。

儿子说,爸您就别操心这个了,一架好点的钢琴要几万呢,过几年了再说吧。老六张了张嘴,但最终还是沉默了。 

3

老六远远地看着猴群,那只公猴一动不动地攀在树枝上,也许也正在看着他。频繁攻击人的就是这只公猴,老六已经和它打过几次照面了,不过他十分警惕,从未给它接近的机会。

人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,面对兽类的攻击是多么脆弱。老六看过那些人被它攻击后的照片,手脚血肉模糊,惨不忍睹,但幸好都还是皮外伤。一只体重不足三十公斤的猴子,面对它的攻击,几个成年男子竟然全无招架之力。

老六对这群猴子并无恶感。他甚至在看着它们的时候,心中还有隐隐地亲近感。很久以前,连这座桥都还没建起的时候,这崖柏沟的猴子曾救过一次他的命啊!

他的思绪慢悠悠地回到上世纪的八十年代中期,这座桥刚刚开始修建,老六被召集来做民伕,和一群同乡为这座桥抬石料。抬石料的关键在于步履整齐,节奏统一,民伕子在抬石料时就得配合着呼喊各种节奏明快的号子。

好多年过去了,他做梦时还时常梦见当年修桥筑路时喊出的那沉重有力的号子声。

老六年轻时有一把好嗓子,通常是领唱。

领:抬起(你就)抬起(来也)

众:(嘿左来唷)

领:(唷唷火)就抬(的)起(来)。

众:舍不得冤家你莫留我的郎啊

领:舍不冤家你哭一场啊

众:(唷嗨唷那个衣嗨左哇)抬起抬起就抬起!

事故发生的时候,他们正在一片雄浑原始的号子声中,抬着一块巨石从崖边经过,不知谁脚下突然一打滑,整个抬石队的重心就偏移了,老六是领队,在最前端,被巨大的冲力推下了悬崖。

老六直坠崖底,但半途被树枝挡了几下,减缓了冲力,侥幸没直接摔死。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落在灌木丛里,满脸血乎乎的,全身动弹不得,他大声喊救命,声音却难以穿透这四周参天的密林。

这时几只猕猴接近了他。人猴对峙了片刻,那领头的猴子突然吱吱叫了几声,留下两只小猴守着他,自己转身向崖上攀去。

工友们找到他时,说真是怪事,是一只猴子将他们径直领到他的坠落地点的,不然还不晓得要找到什么时候去。

老六那次在医院整整躺了三个月才出院,但若不是救治及时,他恐怕早就因失血过多死了。

他出院的时候,崖柏沟大桥刚刚通车。交通的发展带来巨大的改变,城区扩建以后,这一带慢慢被纳入了城区范围,房子越建越多,植被越来越少,猴群渐渐绝迹。现在他看到的这几只猴子,是崖柏沟最后的野生猴群了。

4

时间不知不觉就过了中午,老六从路过的小贩那儿买了两个荞麦粑和一瓶矿泉水,三两下功夫吃完了。休息了一会,老六拄着棍子,翻过桥栏,从一条小路往桥下走去。

他来到昨晚投食的地点,发现那些食物根本没被动过。老六就感到奇怪了,猕猴可是出了名了嘴馋啊,看见食物都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,投食点是它们时常出入的地方,它们不可能没发现这些食物啊!再往前就竖立着森林派出所的警示牌,那里是猴群的领地,冒冒失失进去,很难说不受到猴群的围攻。

老六决定再往前走走,看看这群猴子在捣鼓什么玄虚。进入密林以后,外界的喧嚣好像被草木通通吸纳,只剩下一片久违的寂静,还有他踩过树林和落叶发出的声音。

在他头顶,长约五百米的崖柏沟大桥,投下巨大的弧形阴影。疾驰的车辆从桥上经过,使整个桥身发出一阵轻微的震颤。更高处的天空白云朵朵。

老六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,即使山林中一片安静,他也能感觉到猴群的目光一直未离开他身上。在一堆乱石旁边,他有了重大发现。

乱石丛中伏着一只小野猴的尸体,从腐烂程度来看,至少有一个月了。死因在于一具捕兽夹。老六走近时,一群绿头苍蝇从尸身上轰地一下散下,这具尸体经过风雨和其它小兽的啃噬,已经被大自然消解得只剩下一层干枯的皮毛和骨架了。

老六恍然大悟,野猴袭人事件,就是一个月前才突然频繁发生的。


未完待续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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